梅雨季节的那几天，空气里夹着水汽，慕乔推开车门下来，又弯腰钻进车里勾出衣袋，里面装着谢凯泽晚上宴会要穿的西装，明明没染上雨水，但她依旧觉得浑身黏黏的，不怎么舒服。

从地下车库坐上电梯，叮一声电梯门左右打开，出去就是金樽华庭，她用密码解了锁走进去，在玄关处换了鞋。

徐妈从厨房走出来，腰间系了条深色围裙，上前接过慕乔手里的衣袋：“慕小姐，这么大的雨您怎么亲自去取衣服，让司机跑一趟也是一样的。”

慕乔抬起头，耳侧落下的碎发被她撩到耳后，露出一张白净婉顺的脸，脸上除了淡淡的笑意外再也没了其它情绪，听见徐妈的不解，声音细柔：“不算远，跑一趟也不累人，而且凯泽的事情交给别人办我不放心。”

她身上穿了件米色的风衣，脱下后身上就只剩了件白色的雪纺衫，腰腹处堆了朵白色玫瑰花，勾勒出纤细的腰肢。风衣挂在手臂上，又重新接过衣袋：“我上去洗个澡，顺便把衣服熨烫下，凯泽今天会回来吃饭，您多做点他爱吃的菜。”

徐妈一口应下，看着慕乔上楼的背影无奈摇头。

豪门世家里最讲究地位，而谢家则是站在所有世家的顶端，钱权两手抓，尤其谢凯泽作为谢家的继承人，手段了得，自从他接手公司，短短几年的时间，公司股价翻了好几番。

慕乔是五年前跟着谢凯泽回来的，一直到了今天。

这五年的时间里她安分守己，从未发过一次火，说过一次重话，只要谢凯泽开口，无论什么要求她都照做不误。

温顺柔婉这个词语用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，但哪怕她做得再到位，依旧没换来谢凯泽的一句的结婚。

徐妈明白在谢家做事，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，哪怕再心疼慕乔，依旧只当自己看不见。

谢凯泽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，大概一周回来一次。

今天，正好是他回来的日子。

滴滴——

门外传来敲门声。

徐妈走过去看门，看见修剪师送来的红色玫瑰并不意外，她拿了双鞋套递过去：“还是放在原来的位置，每一只花瓶里各三支。”

慕乔换了身家居服下楼，目光扫过客厅里忙碌的修剪师身上，红色玫瑰花娇艳欲滴，静静绽放着最美好的花季。

她停下的位置与玫瑰花不近不远。

“慕小姐。”徐妈看见慕乔下楼，叫了她一声，放下收拾的动作走过去，关心地问，“慕小姐，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？”

慕乔有严重的花粉过敏，严重了会休克致死。

徐妈第一次见到慕乔时并不清楚，刚处理完玫瑰花便上前替她提行李，接触中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臂。慕乔当即出现严重的呼吸困难症状，吓得她连忙开车送她去了医院。

慕乔在医院躺了三天，谢凯泽从未出现。

直到出院，也是徐妈亲自接的她，徐妈原本还担心慕乔会不高兴，甚至会给谢凯泽打电话撒娇，但从医院到家，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，开了半扇窗户，黑色长发随风吹拂，那张精致的脸上没什么血色。

和之前那些绞尽心思想要爬上谢家大少爷床的女人很不一样。

但玫瑰花是谢凯泽命人更换的，不仅每日更换，就连后花园都种了大片的纯种红玫瑰，红得妖艳。

也是慕乔从未踏足的地方。

“徐妈，我刚刚吃了药，只要不接触就不会有问题。凯泽既然喜欢花，就按他的意思来。”慕乔刚熨完西装，走到一楼正好听见门外轰鸣的汽车声。

她给徐妈使了个眼神，让她把厨房里温着的菜端出来，门刚打开，谢凯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。

他穿着一身黑色得体西装，头发梳理得有条不紊，微微抬起的手腕处有一对深蓝色的袖扣，那是他身上唯一的旧物，随手解开纽扣，双手微微张开，等慕乔帮他脱下外套后才松懈下来，矜贵清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，唯独目光扫过慕乔时稍作停留。

慕乔乖乖站在他身边，软着声音：“徐妈刚做了饭，你先去吃饭，楼上水温也调好了，外套挂在你的房间。”

“不了，我晚上有事。”谢凯泽不轻不重地应了声。

这五年来，她和谢凯泽一直都是分床睡，两人有过最亲密的举动，但事后谢凯泽总会将她抱回她的房间，从未停留过一晚，似乎对他来说，自己的房间是他的禁地。

“晚上不用等我。”谢凯泽褪去外套，开口道。

慕乔点点头。

谢凯泽没有义务向她汇报行程，只不过是为了配合他的习惯和需求，在他回来的晚上，慕乔需要按照他的要求，沐浴露、洗发露、香水、睡衣都有标准，情到浓时，他会凑到耳边夸她。

——“还是一样的味道，很好闻。”

——“你穿这件衣服真好看。”

句句都在夸她，却句句都没有她。

慕乔点点头，没有脾气：“好。”

谢凯泽洗漱完，换上慕乔取回来的衣服。

慕乔乖顺地站在他面前，仔细戴好领带，压好衣领：“正好你订的袖口刚送到，我去给你拿。”

谢凯泽对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一种变态的占有欲，人和物都是如此。

但慕乔知道，自己对谢凯泽是不一样的，因为谢凯泽从来没有在乎过她。

所以她聪明的不去问，不去想，不去祈求谢凯泽未曾开口允许的承诺。

慕乔找来袖口，谢凯泽配合地抬起手，目光错错地落在低垂眉眼的慕乔身上，其实慕乔长得很美，和他所在圈子里的大小姐截然不同，时间久了，谢凯泽甚至想不起来当初是因为什么才答应让慕乔留在自己身边。

她做任何事都很认真，修长的手指在袖口处翻动，搭理得一丝不苟，原本拢在脑后的碎发因为弯腰有些松散，细碎的鬓发落在两侧，在白皙的脸上落下淡淡的阴影，卷翘分明的睫毛随着她的呼吸一颤一颤。在她的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，哪怕她什么都不做，也能轻而易举吸引旁人的注意力。

“好了。”慕乔压平最后一缕褶皱，仰头看着他，她的皮肤是天生的冷白皮，身形消瘦却不瘦弱，说话声音也很温和，“司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，我送你出去。”

“不用，外面在下雨，免得淋湿。”

谢凯泽的关心也随他的心情，他习惯了发号施令，也不喜慕乔踏入他的领域，他出了金樽华庭，依旧是众人眼中的谢总，而不是慕乔的谢凯泽。

慕乔乖顺地点点头，等他出了门才上楼，目光扫向餐厅里娇艳欲滴的玫瑰，忽然觉得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有些痒。

徐妈注意到慕乔的样子，从厨房药箱里找出过敏药：“慕小姐，你是不是碰到玫瑰了？”

慕乔摇头：“除了凯泽，我刚刚……”

她突然无声，眉眼扫向自己泛起红点的手臂，心里隐约有了猜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