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疯了吧？”许国庆下意识后退一步，只觉得今天的许槿实在是有些可怕，虽然脸色不好，到底没敢再继续挑衅，悻悻然离开了。

许槿回头时，正好和从房间里跑出来的许茹对上。

作为许洪生第一个血脉，即便许茹是个女儿，许洪生还是相当宠的。姐弟几人中，许茹的地位也就仅次于许国庆。平常也和许国庆一样，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。

要搁在往日，看许槿没有做饭，许茹势必也会闹一闹的，今儿个却是没敢吭声——

刚才她可是亲眼瞧见了许槿举着棒槌追着许国庆抽的一幕，虽然不知道一向话不多却老实能干的大姐今天发什么疯，她还是识时务点儿，少招惹的好。

当下去厨房里摸出一个前天晚上剩的馒头，又从靠窗户放着的咸菜缸里捞出一根红萝卜掰开馒头夹了，拿了书包匆匆去学校了。

许欣正上小学六年级，倒是不需要去那么早。只她这会儿也被许槿给吓到了，老老实实的从床上爬起来，乖巧的蹲在床上，小心翼翼的揪着乱成一团的被子想要叠起来。

“不用叠。”许槿声音柔和了些。

如果说许茹的到来让许洪生体会到有一个亲生血脉是什么滋味儿，那许欣的到来，则是让他失望无比——

生许欣时，作为高龄产妇的卫兰难产，大出血之后，命都差点儿没保住，按医生的说法，以后是别想再生孩子了，能保住命就不错了。

认定许欣断了他的儿子梦，许洪生对许欣的态度根本就和对许槿差不多。平常但凡有个不顺心，就会对许槿和许欣拳打脚踢，卫兰活着的时候，还能护着她们两个点儿，等卫兰离世，两个人就成了一对难姐难妹。

平常习惯了许国庆的暴躁和许茹的任性，许欣还是第一次瞧见温柔沉默的大姐这么揍人，揍的人是一家子的宝贝蛋许国庆不说，下手还这么狠，无疑吓得不轻。

“不用叠了，我再躺会儿。”许槿自顾自低头脱鞋上床——

卫兰妈妈临终时，拉着许槿的手，恳求她一定要帮着照顾好下面的弟弟妹妹。许槿答应了下来，更用一生实践了当初的承诺。即便后来许洪生离世，许槿一个人承担起照顾弟弟妹妹的重任，比父母在世时，还要更疼他们。唯恐他们因为没有了爸妈难过，有什么好吃的，都是先紧着他们吃，自己勒紧裤腰带吃干馒头，也会满足许国庆的要求，给他买崭新的衣服鞋子，给许茹买好看的头花和漂亮裙子……

可也就是她几乎豁出命去疼的许国庆和许茹，却在她万念俱灰心灰意冷时站出来，软磨硬泡死闹活闹，不许她和周汉祥离婚。至于说原因，许槿或者一开始不懂，后来也渐渐明白了——

周汉祥娶不到白月光，早就觉得和谁在一起都无所谓，真是突然爆出和许槿离婚的丑闻，未免就会背上陈世美的骂名。他是个好面子的人，自然不允许身上有一点瑕疵。

而许国庆和许茹，就为了贪图周汉祥的社会地位给他们带来的那点儿利益，就宁愿一手抚养了他们的姐姐在看不到希望的婚姻中沉沦挣扎，甚至认同周汉祥的说法，认定但凡周汉祥没说不要她，她许槿提出离婚就是不识时务……

想清楚了这一点，许槿不是不心寒的——

在许国庆和许茹心中，她最大的用处就是周汉祥妻子这个名头所带来的好处吧？可明明，他们是姐弟啊。难道她几乎把命都交付出去的亲情，就那么轻贱？明明当时许国庆和许茹已经发展的可以了，即便没有周汉祥的人脉，也照样可以衣食无忧。

想不通也就不想了。

已经过完了那么糟糕的一辈子，这辈子，许槿是打定主意要为自己而活的。

“哦。”听许槿说还要睡，许欣应了声，手忙脚乱的又把被子拉开。

“你去早点铺吃。”许槿说着从钱夹子拿出零钱——

上一世的许欣无疑是懦弱的，虽然心疼许槿，却也不敢对抗许国庆和许茹，就只敢没人的时候，对着许槿掉眼泪。

“让我，去外面吃？”许欣明显有些傻眼——小霸王一样的哥哥和一向受宠的姐姐都被赶出去了，她竟然可以去外面吃？

“嗯。”许槿已经拉过被子蒙上了脑袋。

许欣没敢再说话，眼睛亮晶晶的瞧着许槿放在八仙桌上的钱，犹豫了一会儿，拿了两块钱离开了。

走到门口那儿时，又轻声跟许槿说了声：

“姐，我走了。”

这才蹦蹦跳跳的出了门。

许槿只是觉得脑袋里乱糟糟的，一躺在床上才发现，这具身体是真的累，竟然没过几分钟，就再次沉沉睡了过去。

期间许欣也回来过——许国庆和许茹都是上的高中，学校有食堂，两人手里其实都有一开学交的饭票，只他们嫌弃食堂的饭不好吃，总吩咐许槿中午也给他们做。

许槿在街头拐角那儿有个小理发店，闲的话就会给他们□□吃的，忙的话就会给两个人钱，让他们自己个去街上买。

就只是今天的许槿太过反常，许国庆也好，许茹也罢，就没敢提什么过分的要求，中午就在学校对付着吃了。

倒是上小学的许欣学校里没饭。每回都会跑去理发店那里和许槿一起吃。结果今天过去，理发店竟然破天荒锁着门，许欣就跑回家了。进屋看许槿还在睡着，许欣也没敢惊动她，拿着早上没花完的钱，买了个烧饼夹豆腐串之后，吃着又去学校了。

许槿再次醒来时，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。睡了这么久，许槿精神倒是好多了，肚子却饿的咕咕响。

翻身从床上坐起来，许槿顺手勾过床里边挨着墙放的内衣。这会儿街面上已经有样式好看穿着还舒服的胸罩了，许茹就有好几件，全都是许槿给她买的。许槿自己却不舍得。

毕竟家里可是四张嘴呢，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，之前许洪生活着的时候，发了工资除了给许国庆买点儿好吃的，或者丢给许茹一块两块当零花，平常根本一分钱都不往家拿。不论是许国庆三个的学费还是一家人的生活费，全都是靠着许槿的那间小理发店，也因此，许家日子一直都是过得紧巴巴的。

别看许国庆许茹许欣三个都有成衣穿，许槿却是不到万不得已就不舍得买。就是买了新衣服，也都是许茹先穿，许茹不喜欢了，才轮到许槿。许茹因为营养好，要比许槿高了小半头，腰也比许槿粗了不少，她的衣服许槿穿着都是又胖又大，这也就是许槿手巧，改了后瞧着还不错，不然真就和挂在身上似的。

至于说内衣，许槿自然不会再捡许茹不要的，为了省钱，她都是自己裁布做的。现在手里这件，就是条灰布背心，松松垮垮的团成一团，瞧着就和发黄墙面上的一团灰渍似的。